见人便欲退缩回云中。这些都是好话,也有相当不客气的评语,几乎是指着鼻子骂人了,说那某某楷书若乍富小民,形容粗鄙,行书如婢作夫人,体态妖娇,终非正位。
女修笑答道:“两方印章,只需一枚小暑钱,买二再赠一。”
陈平安摇摇头,价格实在太贵了,何况金石篆刻一途,陈平安如今可算半个行家里手。再说了,自己身上还有先生帮忙求来的苏子和柳七亲笔字帖,买这些做什么。
陈平安忍不住微微皱眉,难道水龙宗是遇到什么急需神仙钱的事情了,不然靠着龙宫洞天这么只聚宝盆,没理由需要这么挣钱。而这就意味着回头与水龙宗谈凫水岛买卖一事,极有可能在价格上会额外吃亏几分。
婉拒了那位水龙宗女修,陈平安将几方印章交给宁姚她们,大致说了些锁云宗的问剑过程,然后就要离开木奴渡,动身赶路去往大源王朝京城。
宁姚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什么。等到陈平安在熙熙攘攘的人海中脚步匆匆,宁姚看着那个好似落荒而逃的背影,笑了起来,其实这种小事,她岂会不相信陈平安,财迷到了哪里不是财迷,壁画城的那些神女图,不一样只是包袱斋吗
陈平安走出了渡口,在济渎一处僻静岸边,一步去往水中,运转本命物水字印,施展了一门水遁之法,辟水远游。
大源王朝崇玄署先前收到了来自金樽渡口的一封飞剑传信,直接寄给了国师杨清恐,说是希望拜访卢氏皇帝,署名就一个字:陈。
大源卢氏王朝崇玄署所在,其实就是杨氏的云霄宫,而这座气势恢宏的道宫,是北俱芦洲最负盛名的仙家宫阙,天君谢实所在宗门与之相比,简直就是个山上的寒酸破落户。
国师杨清恐收到了密信后,立即离开崇玄署,入宫一趟,觐见陛下。
大源卢氏王朝立国之初,自视得水德眷顾,从国号就看得出来。
皇帝今天在一个向阳的小小暖阁召见了来自地方的三十余位神童,无非是对这些未来的栋梁之材勉励一番,再拣选几人作问答,赏赐几件。至于具体的人选名单、站立位置,礼部那边早有定论,皇帝陛下要是心情好,当然可以多问询几人,事后无非是御赐恩赏之物多几件罢了。
这间暖阁不大,今天人一多,就略显拥挤,但是那些少年神童都很受宠若惊,有几个出身寒族的,一直嘴唇颤抖,强自镇定,好不容易才不失礼,因为他们都听说皇帝陛下只有在见庙堂中枢重臣时才会选择此地,按照京城官场的那个说法,这里是皇帝陛下与人说家常话的地方。
今天卢氏皇帝最后挑出一位来自边关郡城的少年,问了个“只知豪门之令,不知国家之法,当如何”的问题,少年急得满脸涨红,脑子里一团糨糊,谈何应对得体。所幸国师帮忙解了围,皇帝站起身,与那个局促不安的少年笑着安慰几句,还说以后有了想法,可以将心中所想上呈给礼部衙门那边。
这帮少年神童在司礼监掌印的带领下鱼贯而出,脚步轻轻,离开这间暖阁。
杨清恐向皇帝打了个道门稽首,说了隐官陈平安拜会一事。
皇帝笑道:“这么快难道这位隐官一离开文庙,就直接来了咱们北俱芦洲”
杨清恐点头道:“多半如此。崇玄署前脚刚收到陈平安的拜帖,后脚就得到了个山上消息,就在五天前,一位来自剑气长城姓陈的剑修,和太徽剑宗刘景龙联袂问剑锁云宗,一路登山去往养云峰,直接拆了对方的祖师堂。宗主杨确没有出手阻拦,客卿崔公壮与人起了争执,受了点伤,仙人魏精粹都祭出了那把奔月镜,但依旧在刘景龙剑下身受重伤。不过这是因为崇玄署在锁云宗那边安插有谍子,所以比起其他一般宗门,要更早几天得知此事。”
皇帝示意国师坐下说话,榻上茶几上摆放有一只食盒,方格里装满了各色糕点,皇帝往国师那边推了推食盒,这才拈起一块杏糕,细细咀嚼,笑问道:“要是就在这里见他,是不是不太合适”
杨清恐点头道:“陛下和他第一次正式见面,确实不用如此亲密,而且这里的诸多摆设器物……”
杨清恐环顾四周,笑道:“会泄露陛下太多的心思。”
皇帝好奇问道:“锁云宗这么大一个宗门,又在自家地盘上,竟然都拦不住两位玉璞境剑仙的渐次登高”
“锁云宗一仙人境一玉璞境,地仙修士数量颇多,乍一看,可谓底蕴深厚,只是魏精粹和杨确各怀心思,貌合神离久矣,自然只会是一盘散沙。纸面实力,从来虚妄,这是任何一座宗门的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