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沉浸在思绪里,容若不由举步朝玄烨走进了几步,直到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才忽然回过神来,猛地停住脚步。才想起,他哪里会和自己一样?他可是皇上,是一句话便足以主宰生死杀伐的那个人。
即便只有一步之遥,他的心思,又怎会容许外人凭空揣度?
容若自嘲地笑了笑,强行收敛住心内的情绪,只淡淡地道了句:“皇上,请节哀。”
而面前的人依旧长身玉立,半晌,背影仍旧没有动一分一毫。
容若垂首静静地等待着,却忽然听闻玄烨低低道:“背过身去。没有朕的命令……不准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改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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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谁念西风独自凉(下) ...
容若有些诧异,但犹豫了一下,却也只得遵命背过身去。
不知为何,身上每一分感知,在神经的紧绷下,都变得异常敏锐起来。耳畔,“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的飒飒声,“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窸窣声,若隐若现,细若游丝,却引得自己整个人莫名的紧张起来。
等待着身后那人的动作。
而那人迟迟却没有动作。而这耳畔的细微声响,反倒是逐渐地喧宾夺主起来。混杂着飘忽不定,虚虚实实的思绪,在耳边慢慢地织成词句,最终汇集成一首词来。
酒泉子
谢欲荼蘼,一片月明如水。篆香消,犹未睡,早鸦啼。
嫩寒无赖罗衣薄,休傍阑干角。最愁人,灯欲落,雁还飞。
也许容若自己也说不清,这浮现在脑海一字一句,究竟在描摹着怎样一种情境和心境。也许本就没有什么具体的思绪可以名状,反而可以算得此时内心最真实的写照罢。
念及此,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而下一刻,整个人却突然变得僵硬。
因为他感到,一双手从身后,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肩头。很用力,但却又似乎在极力地压制着什么。一阵阵颤抖自那十指间不断传来,时而忽地施力,时而又放轻了几分。
却一直在颤抖,颤抖。
在意识到这可能的情形之后,容若蓦地愣在原地。还未及做出反应,紧接着,似乎有什么贴在了自己后背的颈项处。重重地抵着,亦是不断地颤抖着。
所有的感官在这一霎几乎失灵,容若似乎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也看不到任何精致。唯一能感觉到的,就只有自身后肢体紧紧接触的地方,所传来的阵阵颤抖。
来自这个目空一切,万人之上的天子的颤抖。此刻却如此近地,如此亲密无间地抖落在自己身后。
而自己心头,在方才一瞬间的震惊退散之后,却余下阵阵酸楚和莫名的沉重来。
容若从未意识到,对于这个曾经以为相去甚远的人,自己竟能如此深刻地感同身受。那人出于高位之上,从不为人道的喜怒哀愁,长久以来,积郁在心头,究竟已沉重到何种地步?
这来自身后的颤抖,便是答案。
身后的人颤抖一点一点,变得愈发剧烈,抓住自己的手亦是束得越来越紧。最后,几乎成了拥抱的姿势。
容若立在原地岿然不动,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亦是在簌簌地颤抖着。只是他却已然不知,这颤抖,究竟是来自身后那人,还是来自自己心中?
只觉不知从何而来的辛酸之感,已经慢慢地爬上心头。竟让自己莫名地有掉泪之感。
然而直到这种感觉愈发浓重到不可抑制的时候,容若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此刻,为何会触动至此,连自己都有些讶异。
不正是因为,自己这么久以来,也是如此么?
即便那些最不愿触及的回忆已经被一层一层地叠加在了记忆的最末端,可是任何风吹草动,却仍旧能够轻易把它们重新翻出。哪怕在这多年以后,痛楚已比当年减淡了许多,但仍旧是存在的,如同抛石入水,掀起重重的涟漪,然后很久很久才能够重新归于平静。
不对人言,强笑装欢,不代表这些涟漪就不曾在心底存在过。
容若慢慢地想着,嘴角不由自主地溢出一丝苦笑。入了神,却没有意识到眼角不知何时积聚的泪,一笑间,悄然掉落下来,落在了玄烨的手背上。
玄烨身子轻轻一颤,突然松了手。此刻容若也忽地抽离了思绪,但没有玄烨的命令,却仍不能转身,只得伸手匆忙地拭泪。
过了很久,才听玄烨在身后开口,却已带了几分笑意:“怎么,朕还没落泪,你倒先替朕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