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那天开始，谢崇变得更静默了，下面的将官训练更猛了，因为谢崇更有威势更加让人惧怕。

谢崇一直以来武艺平平，他从来都是靠脑子赢，那天他在校场看人对练，突如其来看懂了、看会了、他甚至觉得应该怎么改一点点会更好，他明明不擅长！

晚上，他想平心静气，熟练的盘腿打坐好，他自己都惊讶了，有想过是不是有邪术，夺魂之类的。

他越来越奇怪，时不时自然而然的做些以前根本不会做的事，比如，他现在突然可以看很远，鼻子比以前更灵敏，身手突然间就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最最可怕的是，他的情绪几乎没有波动，他像是一个游魂一样，冷眼旁观自己那无数个思绪纷飞，无喜无悲无欲无求跟个泥塑菩萨也似。

谢崇眼睛紧紧盯着潜入芦苇荡的人，和同样潜行的巡察小队迎面相撞。双方交缠的身影，隔了那么远又是黑夜，白天都不见得看的多清楚，可谢崇就是清晰无比的看见了。

他像是有两个灵魂在体内碰撞，一个想跳下山崖，一枪挑飞那个凶悍狠辣的杀手，十人小队已经只剩一半了，另一个却只是看着，他的心绪坚硬如铁，眼前那么惨烈的厮杀，他不曾动摇半分。

方三已经力竭，气都要喘不上来，枪断成了几节散在地上，只剩手里的刀，这会儿手臂酸麻要握不住，看眼十夫长险象环生，再不想想法子，他们这一队人今天全部都要交待在这里。

都死了不要紧，总要留个人回去报信，方三私心里想让十夫长活下来，不仅是他最有能力活下来，他也是他们这小队里最厉害的人。

方三和十夫长方裴从小一起长大，他们是族亲，也是最要好的朋友，方三家贫，兄弟姐妹众多，他小时候天天吃不饱，方裴就把自己的饭留一半拿给他，方三这才得以活命。

方裴和他不一样，方裴家资富足，亲长慈爱，方裴有很多人盼着回家，他死不死的就那样，活着没人惦记，但可以让方裴活着，他烂命一条死了就死了。

方三红了眼，提着刀义无反顾冲了上去，他全然不顾会不会受伤，这样不顾性命的打法，反而使对方束手束脚起来。方三知道他只是一时占了上风，他的体力很快会耗尽。

“方裴，你快走，总要有个人回去禀报此事，你机会最大，别让我们白死了。”

能站着的只有他们两个了，还有两个躺地上抽气的，他们都已经只剩一口气，方三知道要方裴丢下他们独自逃走，根本不可能，方三不甘心他们小队全军覆没，方裴还有更大的前程不该葬送在此。

方裴咬紧牙关，他身上伤了三处，血不停的在流，他眼睛渐渐看不清敌人出招。

“方三，你回去禀报将军，此人绝不是五胡诸部中人，我们还有强敌环伺，你赶紧走。”

方裴想用命令让方三逃出生天，方三想让方裴走，两个人你推我让，都急切的想让对方走，哪怕有一分活命之机。

对面的人一身黑色毛皮衣，看装扮应该是草原上的人，黑布蒙面，但他的左耳上有一串耳饰，因为耳饰比较长，垂到了肩膀上，上面缀有红、绿、白三色珠子。

他一双眼睛阴寒狠厉，他肩膀、大腿、小腿、后背，各种细小伤更是遍布全身，但他就是不倒。

方三被踹飞出去，他看到了对方迎面而来的腿，带起的风已经先至，可是他根本就没有力气躲避开，他重重砸在地上，仰面看着天上一弦孤月，心里想这是最后一次看天空了。

方裴杵着刀弯着腰，他都站不直了，对面的强敌以一敌十，他还能一步一步走得稳，他手里弯刀上的血正慢慢朝刀尖汇集，然后滴落，方裴听到了，那声音仿佛如鼓声隆隆响在耳旁。

方三双眼死死盯着方裴，他已经喊不出声，只不停的在心底嘶吼，你躲啊！快躲啊！他哪怕立刻就要死了，还是那么悲伤，那么绝望，方裴要被杀了！他要死了！

方三眼泪成线流成河，恍惚间看到似鸟从山崖上急冲而下，风声急掠，一道流光般的黑影射向正挥刀的人。

叮！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在这充满血腥与杀戮的峡谷震耳欲聋。

啪！一声脆响，那个身足八尺的草原壮汉被一剑柄砸晕在地。

方裴本来蓄力准备举刀格挡，真的是眼前一花，眨眼间，差点把他们小队团灭的强人，就这么被轻描淡写的两下拿下？

方裴一口气泄出，踉跄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他转头看方三，发现方三正泪眼滚滚，裂着嘴呲着牙，又哭又笑表情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