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晚音一觉睡到了辰时。
今日便是承泽帝的寿辰,她一早起来就被丫鬟们轮番妆扮,等一切事毕,时间已经接近巳时。
宴席被定在酉时开始,百官会在申时入宫,听曲看戏,呈上寿礼。
黎晚音头顶着繁复的发饰,起身时一阵头重脚轻,差点就当即又坐了回去。
云曦满面愁容地不住小声叹气:“少夫人这阵子就是太不注重穿戴了,才会像今日这般样样都觉不习惯。”
黎晚音心虚的眼神乱瞟,嘴巴闭得死紧。
过往的经验告诉她,这时若是轻轻反驳一句,就会有十数句的批判等着她。
云曦没能从黎晚音的身上得到回应,转身就开始望向院门的方向,开始了新一轮的念叨。
“将军也不知道何时才会回来。”
黎晚音这回倒是跟着接了一句:“是啊......”
祝时桉果然一夜未归,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休息过。
今日注定是个不平之日,得有充足的精神才行。
可她只是这样平常地想上一想,昨夜的场景就会蓦然浮现,双颊也不自觉泛起热意。
周围立即响起一片起哄声。
黎晚音轻斥了一声,但也因为太过羞恼而失了力度。
午饭过后,祝时桉终于行色匆匆地赶了回来。
深紫色的朝服将他宽肩窄腰的身材完美勾勒了出来,这每日都能得见的场景却因昨晚的缱绻而多了点别的意味。
他是来接黎晚音一同入宫的。
今日所有的随侍都需被留在嘉定殿外不得入内,宫中虽然没有男女眷必要分开的规矩,但也都默认如此,宫宴开始之前,各家夫人小姐会都聚在一处,以社交的名义或拉帮结派,或打探消息。
而常年浸淫此道的人不光会察言观色,消息也极其灵通。
若是让黎晚音独自前往宫中与他会合,还不知要被哪里来的人看轻了去。
祝时桉站在门口,背着光对她笑了一下:“娘子今日甚美。”
丫鬟们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屋内很快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他们先前从未互相道过喜欢,成亲以来最为暧昧的场景,也不过是在昨夜的朦胧夜色中那一次贯穿了全程的牵手。
祝时桉后来将手指都嵌入了她的指缝中,一路都没有再松开过。
黎晚音猛地摇晃了一下脑袋,头顶被插满了的发饰叮当作响。
这样不行。
她现在脑中都是昨晚的景象,若是再这样下去,也不知还要如何提起精神去面对接下来的场面。
她低下头刚想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就听头顶传来了低沉的轻笑。
黎晚音抬起头,刚好瞧见他未尽的笑意。
他再一次走上前,像昨夜一样,将她柔若无骨的手握入掌中:“走了。”
今日入宫之人众多,每一个人无论身份高低,都要经过宫人严格的排查,看身上是否有利器,或是药剂。
这个过程虽然不长,但毕竟要排查的人数实在过多,也会耽搁许久。
黎晚音大脑懵懵的,不知道她是如何被祝时桉拽上马车的,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应对的这一路上祝时桉的灼灼目光,只知道回过神时,他们二人已经
通过了宫人的查验,方明溪脚步轻快地跑到宫门口处接她,她也便将姜随珠留在了原地,又跟祝时桉分道而行。
方明溪的郁闷之情经过一夜的发酵,像是在流利背诵一篇万字的声讨论文,主题围绕昨日黎晚音呈给承泽帝的寿礼,言语间都是对即将从自己手中溜走的银两的哀怨。
黎晚音:“......”
她实在是没忍住好奇,开口问了一句:“我记得,殿下以前是没有这般热衷于自己赚钱的。”
方明溪最初只是想用自己赚的钱给母妃买些有趣的礼物,最开始对合开的店面并没有太过上心,还是在看到琳琅阁日进斗金的盛况之后,才逐渐乐在其中的。
方明溪碎碎念的声音一顿,脚步也停在了原地,只一下一下踢着道边的植被,扭捏道:“哎呀。”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她像是找到了新的论点,抬头直视着黎晚音的双眼,理不直却气壮道,“你说你,怎么还翻旧账呢。”
黎晚音无言以对,深吸一口气后,越过她直接走到了前面。
方明溪自觉把这当作自己打嘴仗赢了的信号,一路上更是滔滔不绝地念念叨叨。
直至两人穿过最后一个长廊,满是美人、美景和美事的院子就映入黎晚音的眼帘。
草木香和脂粉香混在一起,明明是快入秋的时节,却硬生生乍出两分早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