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无星无月。
四下黑瘆瘆的,安静得吓人,门外传来的窸窣声,让睡得并不安稳的顾凉月缓缓掀开了眼。
嘎吱……
房门一点点打开,来人不紧不慢地在空地上点了支蜡烛。
外头的风透过窗缝吹进来,使得那刚燃起的烛火,忽地摇曳了一下,晃得人心里都跟着怵动。
“呵,本姑娘在隔壁替你受罪,你倒是睡得安稳?”
“顾凉月,你到底是不是人!!”
听着孙枳梦带着哭腔的咒骂,顾凉月心中嗤笑,果然是她祖母和二婶悉心教养出来的大家闺秀,都这样了,骂出口的话还不带脏字呢!
顾凉月费力地坐起身子,开口嗓音哑得厉害,“不是我不想办法帮你,我病了,浑身都没力气!”
孙枳梦心里咯噔一声,紧忙拖着沉重的步子向她挪去,只几步的距离,她走得极为艰辛,神色痛苦极了。
她居高临下地睨着顾凉月,弯身去试她身上的温度,伸手刚碰到她的额头,便倏地退后了半步,“你身上好烫!”
“突发高热,身后的伤口大概是感染了。”
顾凉月病恹恹的,第一次在孙枳梦跟前儿露出脆弱的一面,这让孙枳梦瞬间觉得安心不少。
“哈!哈哈……”
孙枳梦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抬起手臂,“啪”的一巴掌甩在顾凉月脸上,见她真的无力反抗,又接连打了她几巴掌,心中才觉得舒坦了些。
顾凉月用舌尖顶了顶被打的一侧脸颊,倚着墙壁,微微仰起头去看她,“好端端的,你为何会在这土匪窝里?他们迟早会害死你的!”
“还不是因为你?”孙枳梦紧拧着眉心,睨着眼前半死不活的女人,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
“若不是那日你拦在侯府门前不许我入府,我又怎会失了孩子?我心灰意冷,想要离开这盛京城,却被这群土匪掳上了山……”
“我原也是读过书的,女子八雅均有涉猎,除了当初与谢云舟是情难自禁,从未做过其他出格之事!”
“可如今为了活命,却不得不委身于一个年近六甲的糟老头子,还要下山帮他们行拐带之事……”
孙枳梦惨白着脸,喉间全是凄厉笑声,她似哭似笑,泪流满面地瞪着眼前好像真的快要死了的人。
“呵!恶有恶报,现在你也被他们抓上山了,顾凉月,你只会落得比我还要凄惨的下场!”
顾凉月听到这话也没恼,只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目光冷锐通透,仿若刺骨,“说吧,冒这么大的风险抓我上山,你到底想要什么?”
并不宽敞的屋子里,静谧而昏暗,孙枳梦幽幽站直身子,指尖掸去脸上的泪珠后,神情变得愈发沉冷。
“顾凉月,你也看到这山上的土匪们有多残忍无道了。只要你肯跟他们说,你愿意交出所有的嫁妆,再写一封信去顾府,看在姐妹一场的份儿上,我让你死得体面些!”
“原来是为了钱……”顾凉月勾唇笑得嘲讽,“孙枳梦,你明知我的那些嫁妆都在东厂呢,贸然去取,便会惊动了霍钰。届时这些人非但一个铜板都拿不到,他们都得死,你这是……”
“我知道!”孙枳梦冷声打断她的话,忽地在顾凉月身前蹲下,咬牙切齿地盯着她。
“我自然知道你的嫁妆都在东厂!哼!我巴不得这山上的人都死绝了呢!”
她眼眶含泪,眸色愈发凶狠,突然两只手死死掐住顾凉月的喉咙,因过于用力,额角青筋暴起。
“我只是想活着离开这里!”
“我只是不想让你好过而已!”
“顾凉月,眼下你没有退路了,你必须和我联手!你得设法让霍钰带人将这山上的土匪都屠了,再让顾家给我准备一笔银子!不然……”
“不然怎样?”伴着一道冷沉的男声,房门“砰”地被人踹开。
两具血淋淋的尸体登时被扔进了屋里,浓重的血腥味道直往人鼻子里钻,孙枳梦紧忙松开顾凉月,爬到墙角连连作呕。
“咳咳……”
顾凉月咳嗽不止,大口大口的喘息,垂下的眼眸中,煞气陡现,她一边数着地上的靴子,一边握紧了手中玄针。
孙枳梦吓得心神发颤,小心翼翼地向门口望去……十几个手持火把的男人瞬时鱼贯而入,一字排开,将原本昏暗的房间,照得宛如白昼。
她二人这才看清楚,那连眼睛都被剜了的两具尸体,竟是方才强迫孙枳梦的那两个土匪!
……还好不是她的人!
顾凉月微闭双眼,暗暗松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