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想过,要不要直接告诉襄王自己的怀疑。
可怀疑终究只是怀疑,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直指潘玉,到底是有了勾心斗角之嫌,显得有些下乘。万一潘玉赶在前头将证据毁灭,襄王什么也查不到,岂不是会以为自己善妒,红口白牙凭空污蔑。
如果能呈上确切的证据,那就不一样了。到时就算潘玉腹中的那块肉落地,恐怕也得不到襄王的欢心了。
但这事必须由别人去做。
这个空荡荡的大宅子里,除了两个老妈子,连个鬼影都没有。若说还有谁会每隔一段时间过来补充物资,也就只有张耆了。
她决定找张耆聊聊。
襄王累了,在里屋睡下了,张耆抱了一摞的新书,正往书房里搬。刘娥在书房最里边的一排架子旁截住了他,看了看新书的书目,然后轻轻地放了回去,对张耆说道:“张总管,今后的书种,怕是要换一换了。”
张耆抬起头来,“啊”了一声,看起来很是惊讶。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问:“你想看什么书?”
刘娥没有名分,不好称呼,张耆为了不出纰漏,每每以一个“你”字代替。却更见亲近。
刘娥凝神思考了一会儿,道:“史书、兵策、官谋、权论,啊,还有咱们大宋的舆图、法典、风土人情、大小事记……”
张耆的眼皮跳了一下,嗅出了与往常不一样的味道:“你这是……”
刘娥哂笑道:“张总管是聪明人,我的心事瞒不过你。若不是情非得已,谁愿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琢磨这些。难道张总管就不觉得此次的猎人狩鹿图来得有些蹊跷吗?王爷的两个哥哥都是人中龙凤,论内敛许王更胜一筹。有昔日楚王前车之鉴,许王又怎会那般鲁莽去老虎头上摸虱子。”
张耆心中一动:“你是说,这是有人栽赃陷害?”
刘娥点头。
“可动机是什么呢?”张耆自言自语。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登时语塞,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道:“咱们王爷似乎是最大的受益者。”
“不错。”刘娥接着道,“旁人或许不了解王爷,但你是他最亲近、最信任之人,名义上是主仆,实则是朋友,王爷最重什么,你该一清二楚。”
张耆的确一清二楚。
他很早就跟着襄王了,在襄王还很小的时候就伴在身侧。他比襄王要年长八岁,一路看着襄王走来。襄王与史书上记载的那些个为了权势你争我夺的皇子不一样,他至傻至纯,重情重义,像一块透明的琥珀,触手便觉得温润。
后来世事弄人,襄王渐渐被染上了些许杂色。他懂得退避,懂得收敛锋芒,懂得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却可贵地保留了原本的底色。
跟在襄王身边做事,张耆最大的感受是安心。尽管襄王并不如何权势喧天,但他会尽自己所能护好身边的人。
张耆在别人面前是奴才,在襄王面前,是人。
这样的主子,怎能不让他鞠躬尽瘁?
他迟疑地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王妃设计?”
又有动机又能不顾兄弟情谊狠下杀手的,除了潘玉还能有谁?
刘娥谨慎道:“是,她有最大的嫌疑,如此不择手段地对许王下手,最后受伤的还是咱们王爷。但我也怕冤枉了好人,所以特此恳请张总管在暗中帮忙调查此事。等到搜集完证据,再向王爷禀明不迟。”
她不怕张耆不答应。因为他们俩有着共同关心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