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潘玉的呼唤将他拉回了现实。

“德昌哥哥，德昌哥哥……”

赵元休脸色煞白地应了一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慢慢地喝着，每喝一小口就想一段与刘娥之间的往事。诚然他是爱刘娥的，但潘玉也是他的知己。都说朋友易交、知己难求，知己得一便已足矣。

然上天玩儿他，一下子抛给他两个。

该如何抉择？

赵元休想了很多很多，一直到想起二哥府中的宠妾张氏。二哥什么都好，就是为张氏所迷，把她宠爱得无法无天、专横放肆，动辄打骂府中丫鬟小厮，甚至还欺凌到其他姬妾的头上。二哥每每护着她，只能委屈了其他人。

赵元休心想，刘娥和潘玉都爱自己，两人不可能和平相处，争风吃醋起来，必有一伤。

论感情，自然是他与刘娥更深，所以他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刘娥那边，以己全力护着刘娥。若与刘娥争宠的是其他女子，委屈了也便委屈了。可潘玉是他的知己，不免让他感到不忍。

痛定思痛，赵元休决定瞒着潘玉那夜之事，明日进宫之后，就随意择一官家女子。然而他还未将话说出口，潘玉又道：“看德昌哥哥表情，此事难办对不对？玉儿在菩萨面前发过誓的，若今生不能嫁给喜欢的人，玉儿就做一辈子的尼姑。若爹爹逼我嫁给除他以外的男人，玉儿就一头撞死。”

这怎么使得？

做尼姑还好，一头撞死未免也太惨烈。可见潘玉真意拳拳，一点也不像赌气。人命关天，赵元休不得不妥协，放下茶碗，叹了一声道：“你不用寻死，我就是那吹笛之人。”

赵元休清楚地知道，潘大人是绝对不可能让潘玉去做尼姑的。潘大人素有野心，为了往上攀爬不惜牺牲亲生女儿的幸福，逼潘玉出嫁当天，就是潘玉的死期。

他怎么能狠心见着潘玉死去。

所幸现在刘娥住在外面，两个女人碰不到一处，勾心斗角的事，暂时不用担心。他想不了那么长远，只能顾着眼前，承认自己的身份，救潘玉一命。

潘玉却不相信：“德昌哥哥，你别骗我了。我知道那人难寻，若你办不到玉儿也不会逼着你。要怪就怪玉儿命苦，不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不能得偿所愿之时，死亡未必不是解脱。玉儿告辞了。”

她站起来，转身欲走。单薄的身影，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刮走。

赵元休急忙留她：“且慢。你等一等我罢，听我吹完一曲再走不迟。”

潘玉的脚步顿住。

赵元休径直往书房里走，取下墙上的竹笛，放至嘴边，吹起了那一日的调子。笛声远远地飘扬开来，传到潘玉的耳朵里。潘玉眼中的泪涌了出来，竟是泣不成声。

待赵元休走到堂前的时候，潘玉一把扑进了他的怀里，一边抽泣，一边喃喃地说：“原来是你，真的是你！德昌哥哥，你让玉儿找得好苦啊！”

赵元休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好了好了，这不是已经找着了吗？你说，你要长命百岁，还是寻一面墙撞死算了？”

潘玉破涕为笑：“玉儿自然要和德昌哥哥长长久久在一起。”

赵元休抱着她，望向外面悠远的天际。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也不确定将来是否会后悔。只不过在想起刘娥的时候，心中突然痛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