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一个晚上,铁子在夜色的掩护下走出废砖厂,他朝着灯火通明的县城走去,路边飞驰而过的车辆,让他的神经时刻处于紧绷的状态。已经走出一公里,再往前就是北郊最大的加油站,那里明亮的灯光却让他忍不住放慢脚步,心情也变得愈发沉重,他太在意别人见到自己时的反应,担心吓坏路人,更害怕自己再也融入不了这个社会。
距离加油站还剩两百米的时候,铁子积攒了半个月的勇气却消耗的一干二净,他绝望地摇了摇头,转过身开始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
这时后方开过来一辆出租车,刺眼的车灯让铁子无处遁形,只能转过身背对着车。
“哥们儿,我去前面镇上接个人,要不稍你一段儿,给我十块钱怎么样?”出租车司机摇下车窗问道。
铁子摆了摆手,背对着对方继续往前走。
可出租车司机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踩了一脚油门又追了上来,不依不饶地喊道:“五块、五块就捎你到镇上。”
铁子无奈只能停下脚步,再此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愿意坐车,谁曾想这司机竟对着车外的铁子大骂了一句:“老子给你脸了是吗?你个大傻逼,大晚上走夜路也不怕遇到鬼。”说罢猛踩油门沿着大路往北扬长而去。
看着逐渐消失的尾灯,呆愣在路边的铁子突然发了疯似地跳进路边的麦田,他身形癫狂地肆意奔跑,时而开怀大笑时而放声高歌,直到力竭声嘶才躺倒在麦田里。此时此刻,脑海里的万般顾虑已经烟消云散,眼神中充满了浓浓的恨意。毁容这件事对他来说无疑是个致命的打击,而支撑他活下来的最重要的原因是积压在心底对出租车司机的仇恨。刚才这个讨厌的出租车司机,像导火线一样点燃了他蕴藏在脑海里的复仇计划。
第二天,趁着唐二宝来送饺子,铁子让他再来的时候给自己带把刀,最好是匕首一类的小刀。唐二宝问他要刀有什么用,铁子借口说防身,唐二宝开玩笑地说他那张脸可比刀子管用,鬼见了都怕。
不过玩笑归玩笑,第三天唐二宝来的时候还真带了一把刀,而且是一把开了刃的剃头刀,锋利无比,手指粗的树枝轻轻一划便应声而断。
铁子一边满意地把玩着剃头刀,一边问唐二宝这刀哪儿来的。唐二宝嘿嘿一乐,说他昨天从这里走后,半道儿路过步行街路口的剃头摊儿,趁着摊主睡觉打盹的功夫将刀给顺走了。
“英雄不问出处,更何况它只是一把剃头刀而已。”
唐二宝诧异地望着铁子,这家伙怎么突然想开了,忙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计划瞒着自己。铁子摇了摇头,一脸颓废地躺回砖炕,良久才说了一句:“揣着刀睡觉踏实。”
到了晚上,铁子戴上出院时唐二宝买给他的长舌帽,将帽檐压到最低,只露出自己的半个下巴,然后开始了自己的复仇计划。
生活了近三十年的县城,这里的一切对于铁子来说再熟悉不过。他漫步在灯光晦暗的地方,眼神复杂地看着过往的路人,偶尔有一两个人看到他神秘怪异的帽子后会面露疑色,但双方擦肩而过后便各走一边,远没有他担心的被人过分注意。
到了深夜,街上也基本见不到行人,铁子来到人民广场转悠,这里有两家二十四小时开放的录像厅,晚上有不少出租车司机来这儿等客趴活。
他本想直接过去喊一辆出租车走,可行至广场中央,发现等在那儿趴活的出租车有七八辆之多,自己这么直挺挺地走过去肯定被一群人盯上,这样做对自己以后的计划肯定不利。于是改变主意,往步行街夜市走去,如果路上能拦上一辆车最好,拦不上就在步行街门口打一辆。
也是活该后面这位出租车司机倒霉,他本来在录像厅门口趴活。坐在车里休息时正好看到铁子一个人大晚上在广场溜达,不想被同行抢走这个潜在客户,便径直开车追了过来。
“哥们儿,大晚上去哪儿?要不要打车?”
铁子看到这送上门的菜心里大喜,脸上却故作为难地说道:“我要去北郊,可兜里就剩下二十了。”
“北郊,北郊哪里?”出租车问道。
“庄子村。”铁子说。
“庄子村太远了,二十块钱划不来,你再给加五块。”出租车用商量的语气说道。
“我兜里是真没钱了,要不然我只能走路到步行街,从那儿打车要便宜一点儿。”铁子欲擒故纵,他知道司机不会轻易放弃到嘴边的肉。
“好吧,二十就二十,哥们我今天就当回雷锋。”出租车司机不情不愿的表情仿佛吃了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