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安。被一个年轻人口口声声敬称为“于老神仙”,当了长辈,也是个包袱。
于玄忍不住改口道:“真有难处,还是可以商量的,利息折算成谷雨钱亦可。”
陈平安摇头说道:“无须如此,都用金精铜钱结算就是了。”
郑居中以心声与陈平安说个数字:一千五。郑居中的意思很浅显:跨过下个大台阶,你陈平安是否需要这个数目的金精铜钱?
陈平安直摇头,就算数量足够,现在就有一千五百颗金精铜钱,他短时间内也无法将其炼化。郑居中同样摇头,白帝城有这么多金精铜钱,但是不给。
陈平安连点头都省略了,那晚辈就不开口自讨没趣。
几乎同时,于玄与郑居中以心声交流一番:若是双方多拿出些金精铜钱,陈平安这座天地能否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显而易见,于玄是做好了三百颗甚至更多金精铜钱全部打水漂的准备。得到那个不用追加金精铜钱的答案后,于玄叹了口气,明显有些遗憾。
事实上,郑居中早在千年之前,就开始有意收集金精铜钱,通过各种渠道购买神灵金身碎片。约莫在一百年前,白帝城更是不计成本大肆收购此物,从郑居中私人入手,变成整个白帝城上五境练气士的一门课业,所有嫡传和供奉,按照境界高低,都需要缴纳一笔数目不等的金精铜钱。此外又有许多山泽野修,可以以此物作为敲门砖。白帝城为此还专门设置了一座不合规矩的“旁门”山头,不记名,但是可以在此修行,获得白帝城借与的秘籍、道书。
陈平安以心声询问李希圣:“挡得住吗?”
“现在没办法给出答案。”李希圣照实说道,“接下来发生什么情况都有可能,总之我们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尤其是你,虽然只是主持大阵,看似只需要作壁上观,其实光是维持两把飞剑不坠一事,就已经很不轻松了。”
陈平安点点头,是有心理准备的。
李希圣笑道:“只有做好最坏的打算,才有资格期待那个最好的结果。”
陈平安得到了六百颗金精铜钱,立即开始将其炼化,与此同时,将天地内各座道场拉伸出三千里距离。
视野远处,是那个“青年”修士的背影。这位昔年十豪候补三山九侯先生,脚下是三座符山、一条箓河。
至圣先师不是不可以出手,但是一旦至圣先师在这边消耗道行,就意味着将来周密会多出一分胜算。再者,至圣先师需要面对一个与亚圣、文圣以及文庙教主差不多的处境,毕竟三教祖师才是“合道地利”一途的极致。当然,三教祖师不光光是合道地利而已。故而只能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究其根本,除了蛮荒天下,如今四座天下共同的心腹大患,还是已经登天离去的文海周密一人。
从某种意义上说,万年以来,最枭雄者,没有之一,是周密。这个昔年的浩然贾生,先后过了三关,在蛮荒天下悄然跻身十四境——攻破一座屹立万年之久的剑气长城;在曾经的家乡浩然天下,打得桐叶、扶摇和金甲三洲彻底陆沉;最终入主远古天庭,俯瞰整个人间。
就像一部精彩纷呈的神异志怪小说,时间线长达万年,书页之上,涌现出无数的英雄豪杰,你方唱罢我登场,各领风骚。结果最终一页,当然也可能是倒数第二页,密密麻麻,反反复复,就只写了两个字:周密。
陈清都也好,绣虎崔瀺也罢,毕竟都已不在人世。唯有周密,依旧未死。
而站在最前方的礼圣,何尝轻松?事实上,礼圣就是那个最不轻松的人,没有之一。
因为他的合道方式,是整个浩然天下的“礼”,导致礼圣阻拦蛮荒天下的冲撞,只能凭借肉身和法相,而无法动用神通。
陈平安炼化六百颗金精铜钱融入光阴长河,速度极快,然后开口说道:“晚辈有个设想,是否可以叠加阵法?”
于玄微笑道:“哦?叠阵?陈山主还精通阵法一道?”
陈平安以心声迅速说出自己的大致想法。
接下来的这场叠阵,于玄率先出手,扯下身上那件绘有阴阳鱼八卦图的紫气法袍,往外一抛,遮天蔽日。于玄伸手画符,勾勒出太极两仪,在原先笼中雀天地内袖珍日月的基础上,蓦然间大放光明。同时于玄阴神出窍远游,坐镇明月中,而那轮崭新大日,由原先的谢狗,变成了纯阳吕喦。
符箓于玄的阴神身后,现出一轮明月宝轮,而道士吕喦法相后,则是一轮金色璀璨的巨大骄阳。此外犹有天地人三才阵——郑居中的阳神、真身与阴神,分别坐镇一地。之后便是灵感来自仙尉那份文稿的开篇,陈平安将天地四方分成了一年四季,让天地用一种比日月起落慢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