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皮问起,师父又说你几年不成事,不是可造之才,就晾在一边了。说到底,还是徒弟没给够银子。”
徐凤年忍俊不禁道:“你小子其实不笨啊。”
少年挠挠头,红了脸,鼓起勇气道:“徐公子你与那些只想着搂钱进兜的师父不一样。”
对溜须拍马一向来者不拒的徐凤年爽朗笑道:“好眼光。”
鱼龙帮帮众按照各自小山头三五扎堆,看向这边的眼神五花八门,有鄙弃王大石这个孬种太狗腿谄媚的,有羡慕小师弟搭上将军府这条船的,有奇怪姓徐的将门子孙为何乐意跟王大石相谈甚欢的。一般来说年轻气盛的对这位徐公子都没好脸色,上了岁数的,在也不知道是染缸还是油锅的江湖上经历过一些的,看似矜持,其实心底还是希望徐公子能主动客套寒暄几句,给个台阶下,他们也就会挤出笑脸套近乎,可惜姓徐的年轻人性子太傲,竟然都快到了留下城还是不搭理谁,这让许多希冀着与将军府结下善缘的投机帮众们恼羞成怒。
徐凤年瞥了一眼鱼龙帮帮众道:“等以后回到陵州,你就没好日子过了。”
少年牵强笑了笑,笑脸微涩,但没了以前的茫然惶恐。这个在倒马关最后关头是唯一一个与刘妮蓉并肩作战的少年,不知道是安慰徐公子还是安慰自己,抿了抿嘴角,轻声道:“没事。”
年轻人就像一张新弓,不被生活拉弦到一个夸张幅度后,是不会知道自己有多少潜力的。徐凤年站在高坡上,遥望北方,在倒马关和留下城之间有一座雁回关,这一叶孤城归属模糊,爹不疼娘不爱的,两个王朝都默契地未曾派遣官吏进驻,反倒成了难得繁华的大集市。关城居民早已练就招风耳和千里眼,两朝兵事兴则散,兵事停则聚,乐得逍遥。雁回关再往北就是毫无悬念的北莽地盘,壁垒森严,五里一燧,十里一墩,百里一城,逐年修葺完善,构成一个特色鲜明的完整军事防御体系。
与世子殿下一同北望的公孙杨提了提酒囊,绿蚁酒所剩不多,他讪讪放回腰间系着,对身边的刘妮蓉介绍着雁回关的复杂情况,说道:“小姐,咱们离雁回关还有两天脚力的路程,这地方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许多在我朝南方犯事的歹人都迁徙此地,北莽那边也差不多,还有一些流寓边关应戍的兵卒将吏也因各种原因脱离了军籍,或是密探暗桩,或者干脆带着兄弟就彻底做起一些砍头的买卖,更多是充军苦役逃出来的亡命之徒,再加上逃避税赋和畏罪潜逃的,以及宁做丧家犬也不做离阳太平人的春秋八国遗民。敢在雁回关常住的,基本上就没有一个手脚干净的人。雁回关屁大的孩子,用心狠手辣形容都不为过,比起外头的青壮汉子,可都要老到多了。虽说咱们饮水食物都需要补给,但我觉得大队伍还是不要入城,到时候由我带几个机灵的家伙去采办。没办法,咱们鱼龙帮根本经不起风浪了。”
刘妮蓉点头道:“到时候我跟公孙叔叔一起进城便是,怎么稳当怎么做事。”
公孙杨老怀欣慰道:“公孙杨藏不住话,小姐你听了别生气。小姐虽说是女子,却也有女子天生的好,不会硬要强出头,说实话起先老帮主要把鱼龙帮交给小姐,公孙杨还是担忧,不能服众只是一个原因,主要还是怕小姐你心气太高,觉得鱼龙帮有今天的基业是天经地义的。一门心思锐意进取,总会碰壁,指不定就要头破血流,接管以后难免会少了乃是江湖立足之本的稳重。这一趟走下来,的确是公孙杨小觑小姐的能耐和心智了。”
刘妮蓉红着脸道:“公孙叔叔,我其实就是胆小啊,没你说的这么圆转。”
公孙杨哈哈笑道:“小姐,胆小好,初生牛犊不怕虎可要不得,有坚硬背景的还好些,吃了苦头受了委屈也就是回去向爹娘搬救兵,不怕没办法东山再起。咱们鱼龙帮呀,尴尬,不上不下,离家大业大差远了,一旦伤筋动骨,谁给你一百天时间休养生息,早给虎视眈眈的敌对帮派给落井下石喽。所以说胆小是好事,是鱼龙帮的福气,要是真如徐公子所说,被肖锵夺了权交到志大才疏的肖凌手里,公孙杨敢断言走岔路的鱼龙帮顶多也就兴盛个八九年,到时候飞来横祸,说完蛋就完蛋。拔苗助长,能有啥好收成,要不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