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在此刻他已从先前那等判断不明的思绪中挣脱了出来,他并未对这等扣押做出什么挣扎,尚且维持着一位曾经跻身上位之人最后的体面。
他也未曾将他的这出上当受骗归咎到任何人的头上,未曾说出刘扬曾经伪造刘虞血书来拉他入伙,也没有和乔琰就卢植的存在来拉什么关系,只是在听到乔琰开口一句“玄德,你真是让我很失望”后,不由长叹了一口气。是啊,若是从乔琰的角度来看,刘备实在是让她失望透顶了。因为徐州民众的请愿,也因为刘备对于徐州做出的种种举措让她叹服,这才让她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举动,便是不顾刘备曾经与她、与长安朝廷为敌的过往,先将他给保了下来。甚至不只是得以活命而已,还让他在长安得到一份官职委任。也正是因为这份委任,他才有了和刘扬王允等人接触的机会。说她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好,说她这是所信非人也罢,总之在这刘虞也是这出闹剧受害者的事实出现的那一刻,刘备便是个毋庸置疑的罪人!现在这个罪人还是个重新回到阶下囚的状态。乔琰看着对方这张依然不失枭雄本色的脸,对于他们势必会因汉室立场而出现的对立,在心中闪过了一丝遗憾。刘备的入伙虽然不是她直接促成,可她将对方送到长安来的举动里,本就有这样的意愿,如今她棋高一筹,也不能全然将刘备和王允等人放到一处去。可惜,这不是刘备能够得到赦免的理由。她开口说道:“你为汉室宗亲,我不能动你,但会有人对你该当面对何种下场做出判断的。”刘备没从她这话中听出什么宽仁怜悯之意,便已知道她的态度了。他答道:“大司马说的不错,陛下会给出一个公正裁决的……百姓也会。”他实在是走出了最错的一步棋!可事到如今,再去说什么其他的狡辩之词,也着实有悖于刘备自己的良心。错了便是错了,没有什么乔琰的确权柄气焰太盛的说法。他唯独觉得遗憾的只剩下了一件事。他缓缓地转向了同样被扣押的关羽,不免想到了他还在涿郡时候的过去。那个时候还没有什么刘使君,只有个在同乡之中聚集游侠,在街市上闯荡的幽州子弟,因为两个中山商人的资助有了招募豪杰的资本,其中有个在他这里表现得最为出色的家伙,一个叫做张飞,一个叫做关羽,还有一个叫做简雍。可现在,张飞早已在徐州之战中身殒,以一种将军征战宿命一般的姿态,而关羽和简雍……以眼下的情形来看,他们只怕是要和他一般走上死路了。但当他对上关羽的眼睛之时,看到的却是他对自己投来的毫无怨尤的目光。这目光中的意味已不需过多解释,无论是作为下属还是兄弟,关羽都对刘备的选择没有任何一点埋怨。此刻的结局临头,也没有例外。刘备忽然慨然一笑,“请大司马先将我等押解下去吧。”乔琰摆了摆手,遵从了他的意愿。她目送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中,这才收回了视线重新落回到了皇甫嵩的身上,“走吧,请皇甫将军随同我一道面见陛下。”在这出仓促发动,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束的叛乱之中,刘虞简直像是个置身于局外之人。就算是对着乔琰说出陛下对于这番惊变并不知情的皇甫嵩都难免在心中有几分微词。刘扬能对自己有着这样的信心,甚至拉拢到了王允等人作为他的帮凶,刘虞是否当真对此一无所知呢?光熹年间的凉州征战之时,皇甫嵩曾经亲眼见到过刘虞在袁绍的利用之下前来凉州,意图阻遏乔琰急速进攻长安的脚步。固然这其实是刘虞仁善之心的表现,但他那决策犹豫、举止失当、难以狠下心来做事的特质,已然在彼时有了一番表现。事实上,若不是他在并未交接妥当的情况下离开了幽州,也不会给公孙瓒以趁机掠夺这片州郡的机会,为随后的幽州争锋埋下了伏笔。他当日不能解决袁绍在幽州放出的种种流言,被裹挟着做出了一个对任何人来说都不太有利的结果,今日也不能解决长安城中关于乔琰意图越权自立的流言,让时局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这分明是一个无能的天子才会做出的表现。也便是因为皇甫嵩世代蒙受大汉恩典,才让他在此时还是选择了先劝谏乔琰收手。不过等到重新见到刘虞的时候,皇甫嵩又实在是不忍心对他再做出任何一点指摘了。王允身死、刘扬被擒后,都不需要有人再说出什么威逼的话了出来。故而在乔琰和皇甫嵩在刘备这里耽搁的一点时间里,刘虞已经被人从囚禁的宫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