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冥又要吐血。
少年莽撞,冲出去,门都忘记关。雪冥一直看着那门,来来回回地晃,直到停歇。良久,他起身。如此这般,就已足够。他走向门口,不远处景郁与南陨城一坐一站,正在交谈。以他的经验,单从南陨城和景郁的身形动作就能看出,这二人身带重伤。带着重伤,还不远千里从东禹赶到北雪,实在不是南陨城会做的事。朋友?应是的。他曾为了迅速壮大,做事不择手段,手染无数鲜血。从未想过与谁交友,与谁亲近。一为骄傲,九州之中,没有几人能配做他的朋友。二为谨慎,朋友捅刀,防不胜防。三,则是他自己。从离开雪山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活不过三十,终究是要回到那个地方,与北雪王朝一同埋葬。终究要离开的人,就不可与人世间产生羁绊,更加不能动了感情,伤人伤己。只是,天意弄人。“对不住了。”雪冥拿出两瓶药放在床头。身体虚弱得站不稳,却还是仔仔细细地穿好衣服,从房间的窗户翻身而出。牧野抱着一堆衣服和吃食跑回来时,只看到房间空空荡荡,窗户被风吹得打在窗棂时,一声声响巨响,像是在无能怒吼。东西掉了一地,牧野愤怒地一脚踢翻了床边的桌子,才看到一张纸条飘飘落下。只两字:勿寻。()雪冥醒来时,牧野正沉沉地盯着他的脸看。蓦地对上视线,少年立刻别开眼,落在床榻边的手指把被子揪成一团,低声问:“还疼吗?”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到即便牧野的声音只轻轻溢出嘴角,以雪冥现在的状态,也听得一清二楚。他担忧地看着牧野,“因何不高兴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算算时日,这人应是刚醒才对,怎么一副颓靡不振地样子?“可是七王爷伤重你担心了?本尊床头有药,拿去……”“大雪球。”牧野打断雪冥的话,转过视线看他。“十年,十年活死人。那我问你,若不当活死人,以你如今的状态,能活多久?”牧野压抑着情绪,面无表情地出声问。他还是第一次这样看雪冥。雪冥向来有自己的骄傲,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暴露自己的软弱。他总是不慌不忙地看着他们,却每次关键时刻都出手相助。却没有人问过他,需不需要帮助。他也从不要求他们回报他什么,他就那样存在着,抬眼就能看见,需要他,他就在。现在,他帮不了他们什么了。他就默默地离开,回到自己的地方,准备自生自灭。见雪冥不说话,牧野语气带上了逼问,“你把我当什么?把景兄当什么?他也很担心你,就连南陨城也亲自来了,你就没把我们当朋友!”雪冥蹙眉,眼前的少年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眼神锐利,带着锋芒,竟是让他有些招架不住。可长大,并非什么好事。他宁愿这人凶神恶煞地骂他,也好过如今的质问。“三年。”雪冥唇边溢出叹息,“且只能生活在高岭雪山,不当活死人,最多三年。”可牧野体内的虫子至少需要十年才能醒来,才能被内劲压迫到不敢再待。三年,不够。牧野嗯了一声,道:“好,我陪你。”雪冥想起身,却因太过虚弱,只得不赞同地看着牧野,“莫要胡闹,高岭雪山,至寒之地,很冷。”“那又如何?我没有胡闹。小爷说过会陪着你的。”牧野眼神坚定。两人视线对上,谁也不让。而这长时间的对视,以雪冥吐血告终。牧野严肃的神情瞬间被慌乱取代,内力源源不绝地往雪冥体内输送。突然,牧野的手腕被握住,“不要浪费功力,本尊无碍。”牧野低头,看着握着自己手腕的手,皮肤白到透明,指节干净修长。瘦得腕骨突出。一瞬间,他强装下的冷漠和成熟撕碎,眼睛红着,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雪冥的手背上。“你,你就听我一次不行吗?”语气里的乞求令人心悸。雪冥怔愣半晌,看着手背上的泪水。闭了闭眼,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好,听你的。”生平第一次,他重伤醒来时,身旁有人。也是生平第一次,孤独被困时,有人挡着他,护着他,帮着他。他一向做事随心,帮景郁,帮牧野,不过是觉着闲来无事,加之这几人有趣得很,帮便帮了。他从不想有何回报,也不曾想他做的这些事,一定要换来什么。一切只因他想做而已。而今……羁绊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