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细雨,余晖作伴。
林珞在画行里待到暮色时分才乘轿回府,却在半路被几个长安城里的贵家公子拦了下来。
“林老板,今日清雪楼出画,你眼光一向好,不如替我去掌掌眼,知彦定厚以拜谢。”一名模样端正的男子撩开他的轿帘,盛请道。
此人是御史中丞的儿子贺知彦,是个有名的闲游公子,却也是个惜才的人,据说他前些年在郊外建了一座竹中小阁,专门供养那些学识渊博却家境贫寒的诗人才子,还将他们的诗递到书局,为其营造名气。
而林珞任职大理寺卿时,免不了与御史台的人打交道,所以与御史中丞一来二往间就认识了小自己六岁的贺知彦。
“今日太晚。”林珞说。
“不晚不晚,那曲江边上的夜景甚好,还有美酿佳人丝竹管弦,林老板是个风雅的人,此等盛景岂能错过?何况今日清雪楼得了新舞,人人都奔了去,趁着夜色未拢,咱们早些去也能抢个好位置。”
林珞再三拒绝,到底拗不过七嘴八舌。
他额间突突一疼,只好摆手答应。
曲江湖上的清雪楼,是长安城里有名的舞坊。
雨斜飞入,一曲
映心。
墨色夜下的清雪楼烛光通红,似黄金柳丝粲然夺目,长长的游廊在红楼深处蜿蜒绵亘,横措交织,映得人眼花缭乱。楼中琵琶琴弦拨起,乐声四面而吟,妙龄美人依栏遮面,盈盈身姿灵动倾见。楼周碧湖环绕,粼粼波光透映在小筑阁壁上如痴如醉,倒映着火星楼梁涟漪荡开,极尽奢靡。
无不彰显着大俞的盛世风采,亦醉亦香。
诗人王勤有一首诗是这样写的——红遥桃番亦如浓,隔桥秀人了无双。
形容的便是清雪楼!
人人皆知长安城里的清雪楼犹如芙蓉仙境,单不说美人如云,就论这里的美酒与舞曲,就引得多少达官贵人流连忘返,久摄心魂不散。
曾有吐蕃使者来俞,直指此处是青楼妓院,道那些美貌娇娘是伺候人的下等胚子,那时人人嗤笑不已,讥讽他不识慧眼。
清雪楼的姑娘,那可是各个冰清玉洁,高人一等!
林珞与众人沿着游廊深入红楼,他施施然走在后头,表情平淡,与眼前的旷世盛景毫不相称。
其实这并非他第一次来!
城中许多诗人雅士喜欢到清雪楼的雅阁里出一些字画与人欣赏,若有瞧
得上的就可高价买走,所以他偶尔也会过来掌掌眼,亦或是出钱买走几副。
众人一到楼中,红柱琳琅,美人如玉。
酒香卷着胭脂味萦绕鼻尖,让人浑身一酥。
“这不是林老板和贺公子吗?二楼还空着一间雅阁,可要上头坐坐?”负责引路的奴仆堆着笑脸迎了上来。
贺知彦袖头一甩:“得!”
雅阁数张矮几排开,大家落座后,奴扑上了好酒好菜,请了兰玉姑娘作舞,巧儿姑娘弄弦。
有人送来几幅画让贺知彦挑选,他饮了口酒后统统推到林珞面前,好声好气道:“林老板,你帮忙给我掌掌眼,若有好的,我只管掏银子,要是都好,就全部买下。”
出手倒是阔绰!
林珞也无心欣赏歌舞,本就是来帮忙的,便将面前的画轴挨个打开欣赏,好好挑选。
启料贺知彦突然拍了下桌子,朝上酒的奴仆问:“今日不是得了新舞吗?”
“是。”
“沿路过来时听说堇娘子跳得最好,不如请她来吧!”
林珞闻得“堇娘子”这三个字时,指尖微凉,眸中无意间闪过一抹异色,但稍顿片刻后又恢复了常态。
奴仆为难道:“实在不
巧,堇娘子休息去了。”
贺知彦道:“还早着!”
“说是身子不适,贺公子若要看新舞,要不请红娘子来,她今日跳得新舞得了许多打赏。”
贺知彦一脸失望,摆手让他下去,叹息一声:“何时不适,怎就今日不适了?”
……
清雪楼西边的小间里,一名青衣女子坐在铜镜前,正一点点将头上的珠钗银饰解下,铜光映照,那张精致的脸蛋如水如玉,如花如风,自有仪静绰态之美,宛若繁花似锦中一株傲然的青莲,冰澈明皓。也似一缕清水,久在顾盼之际,透着一番清雅脱俗的气质,使人魂牵梦绕。
再细望几眼,婉转之际,简直美艳不可方物。
她就是